大禹出生神話、傳說對靈石信仰的影響
黃淑芳

一、 前言
自古以來,研究大禹治水的神話和傳說的專家學者很多,但是關於禹的出生的研究和論文發表在神話學或歷史學或民俗學等領域卻屈指可數(劉錫誠,2006) 。史籍中記載「禹生於石」和「石破北方而生啟」的神話傳說,禹生於石頭,禹的妻子塗山氏變成石頭又生了啟,啟從石頭裂開出生,「啟」字原意乃「石開」。禹、禹的妻子塗山氏以及兒子啟可稱為「靈石家族」。禹的出生從兩漢即開始流傳靈石之說,禹、啟的出生與石頭息息相關對民間的靈石信仰、崇拜影響深遠。因此,本文擬從典籍中關於禹的出生神話、傳說探討對靈石崇拜的影響。
二、禹出生的神話、傳說
《史記‧夏本紀》:「父鯀妻脩己見流星…夢接意感,又吞神珠、薏苡,胷坼而生禹,大禹的母親因吞食珠石而後有娠。」《山海經‧海內經》中有禹由鯀腹腔生出的傳說:「鯀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殺鯀於羽郊,鯀複生禹。」禹是自父親鯀的腹腔出生,孕期多長又如何生?《歸藏‧啟筮》云:「鯀殛死,三歲不腐,副之以吳刀,是用出禹。」禹是在父鯀死後三年屍首未腐剝腹而出。禹的出生尚有靈石之說,西漢劉安《淮南子‧修務訓》說:「禹生於石。」東漢高誘注:「禹母脩己感石而生禹。」陳昭昭(2015)指出,禹的出生不僅在兩漢已流傳靈石之說,到宋代仍傳述不絕,南宋羅泌《路史》卷二十二〈夏後氏〉引《洛書》道:「有人出石夷。」「有人」之「人」乃大禹。《藝文類聚》卷六引《隋巢子》則說:「禹產於石,啟產於石。」此處不僅記載禹生於石,連父鯀亦然,而其子啟之出生也與石有關,《漢書‧武帝紀》記載:「元封元年春,正月,行幸緱氏。詔曰:『朕用事華山,至於中嶽,…見啟母石。』」 漢武帝所見的「啟母石」,清代馬驌《繹史》卷十二引《隋巢子》:「禹娶塗山,治鴻水,…化為熊,塗山氏見之,慚而去。至嵩高山下,化為石。禹曰:『歸我子!』石破北方而生子。」「啟」字原意乃「石開」,傳說中啟的出生乃破石而出,因此命名為啟。
劉錫誠(2006)更從禹的出生神話中提出他的看法:
1.禹是石頭生的。但禹是怎樣從石頭裡出生的,有以下兩種說法,第一種是《淮南子.修務訓》:禹生於石;《隨巢子》:禹產于昆石。第二種則是《遁甲開山圖》:禹是其母女狄得石子如珠,愛而吞之,感石受孕而生的。一種是由石頭生的,一種是感石頭生的,二者雖然都是石頭生的,但二者之間是有差異的。石頭生禹的象徵含義是,石頭是生育嬰兒的母親或母體,石頭感生說的象徵石頭是有魂的,進入了女性的身體轉生為有形貌和血肉的人。
2.禹是從鯀的身體裡分裂出來的。坼胸也好,坼肋也好,坼(剖)背也好,是通過母體的分裂而達到生殖的結果,禹從鯀的身體中生出,意味著從母系氏族制到父系氏族制的過渡。
從典籍中得知禹產於石,啟產於石,禹生於石,連父鯀亦然,而其子啟之出生也與石有關,鯀、禹、啟三代的出生皆與石頭有關,先民對石頭神秘力量的敬畏,成為精神層面的信仰,影響日後民間的靈石信仰(待續)。
三、靈石信仰
先民們對各種自然現象的敬畏與依賴加上神靈信仰的觀念,因而產生自然崇拜。先民們認為萬生萬相都有生命和靈性,每一塊靈石包括用石頭打製的工具,都是有生命的,並受到神靈的支配;萬物有靈而石頭更是萬靈之物,因此石崇拜起源於人類對石的敬畏與依賴。人們對石頭的景仰和膜拜便產生靈石崇拜。韓坤(2010)認為,從女蝸煉石補天的傳說開始,石頭成為一種靈物走進了華夏先民的信仰領域。
張翠晶在「石崇拜與石民俗文化探析」指出石崇拜、信仰的習俗以非常多樣的形態而存在。
1.古老神話中的石崇拜:
淵源於人們對石頭的崇拜與信仰,《山海經》中的「精衛填海」,「西遊記」與「紅樓夢」的創作就是石頭神話的建構與再生,所創造出的浪漫、瑰麗的篇章,並成為不朽的著作、傳奇。「西遊記」與「紅樓夢」的故事主角都是一塊石頭。「西遊記」描述在盤古女媧開天闢地之際,接受日精月華有靈通之意,產一石卵化作石猴,這石猴就是孫悟空,孫悟空的母體乃自渾沌以來汲日月精華的天生仙石,仙石誕生孫悟空,歷經磨難之後修得正果。
賈寶玉是女媧補天所剩的一塊石頭,女媧氏煉石補天時,只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剩餘一塊未用捨棄在青埂峰下,經鍛煉之後,已通靈性。後有一僧見此石生得性靈,便大展幻術,變成一塊瑩潔的美玉,攜其至「昌明隆盛之邦,詩禮簪纓之族,花錦繁華之地,溫柔富貴之鄉走安身樂業」。賈寶玉誕生之際,口裡含的那塊「靈通寶玉」。全書以通靈的石頭「賈寶玉」為中心展開的愛情故事,石頭成為故事的開端也是最後的回歸。賈寶玉經歷一番人間的「離合悲歡、炎涼世態」後,回歸青埂峰下,將經歷鐫刻在石頭上。空空道人將石頭上刻錄故事「抄錄回來,問世傳奇」,便成為「石頭記」緣由。
2.祭天地山川的巨石崇拜:
泰山後石塢磨山附近的五女圈石,岱陰西部有羊欄坡石,據考證是五千年前的大型祭壇。在山東淄川王母山、榮成崖頭集等地至今仍有巨石文化遺址。現今世界各地仍有許多巨石文化遺存:澳大利亞烏魯魯巨石,肯雅中部的19根石柱組成的石林,南美洲太平洋沿岸上矗立的巨石建築;印加部落荒原上用巨石塊壘砌的巨大石圈等都是人類巨石崇拜的表現。
3.生殖求育的石崇拜:
曹春茹(2006)指出,文字學詮釋「石生人」的文化內涵,古文字學者郭沫若認為「祖」字由「示」、「且」兩字組成,「示」字像石頭疊成的石桌,原始人視之為祖先加以膜拜,「且」字為男性之根。桌形石與男性生殖器形石就成了我們祖先形象的象徵。由「示」字組成的字,如神、社、祝、祭、祀等,都象徵著對祖先和神靈的祭祀。
在中國南方少數民族、朝鮮及日本文化中都有石頭生人的觀念存在。石祖,即把石頭當作氏族的祖先。在泰山流傳壓石求子習俗,登山盤道沿途的諸多碑石和樹枝上有壓得密實堆得很高的小石子,將一塊石子擱在碑石上,或者壓在樹枝上,「石子」諧音「拾子」;「壓枝」諧音「要子」。
4 避邪擋煞作用:
中國多地用石頭來鎮宅辟邪,或將石頭埋在地下或插在地面或用石條石碑以鎮妖邪。泰山石敢當是在中國民間廣為流傳的一種鎮宅辟邪之物。我國羌族地區盛行白石崇拜,把白石供奉到房頂上是典型的古石器信仰的遺留。在彝族阿細人的史詩裡,保留了十月祭石的習俗。考古學資料顯示,我國各地考古墓葬,流行石頭陪葬,石塊或放于死者頭部,或身體兩側或圍成一圈,據分析,這些陪葬的石塊極有可能是靈石,用來鎮墓驅邪。
四、結論:
對先民而言石頭被視為力量、豐饒、幸運等的象徵,石頭為「雲之根、地之骨」,石頭記載生命的緣起、生命的環境和生命的歷史,石頭是我們的老祖宗,當人類的遠祖使用、征服石頭的過程中,石頭成為文化載體,蘊涵著遠古文化的記憶,石頭的生命力和靈性承載著世界文明昇起和人類緣起的意蘊。記錄了時光的故事、歲月的痕跡和文化的結晶,石頭傳承中華文化的底蘊,人類對自己和歷史進行考據、考證和考究都是從石頭開始的。

參考文獻
1. 曹春茹。中國古代神話中石頭的生殖崇拜,語文學刊2006年第8期
2. 韓坤。論中國古文化中的大山崇拜,四川理工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 第25卷第2期,2010年4月。
3. 平楠。民族石崇拜文化內蘊淺論,樂山師範學院學報(2010)第25卷第4期。
4. 劉錫誠。禹啟出生神話及其他,中國民族文學網2006-12-30 。
5. 陳昭昭。〈大禹神話傳說及治水英雄崇拜研究〉,《嘉南學報》31 期(2005):頁528-551。
6. 張翠晶,石崇拜與石民俗文化探析,Bosom Friend Inspiration 知音勵志。